沈逸泽握紧她的手,她的手腕隐隐传来刺痛。沐箬惜提醒他:“永宁侯在府上,您清醒些,别在韶光苑闹出丑事。”
可她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是真的生气,才会丧失理智。刚才贺烬看她时,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沈逸泽的声音是愈加低沉,他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沐箬惜没想到,他会气到口不择言,甚至质问她是否变心。
而答案于他有任何意义吗?
她从他的瞳孔中,能看清此刻她身穿丫鬟常服,神色只有深深的疲倦和绝望。
沈逸泽温雅的神色变得冰冷:“贺良那样的人,你也敢与他单独相处!从他后院丢出去的尸体,连府外都有所耳闻!”
“而贺烬——他比贺良更要杀人不眨眼,你见过他杀人的吧?!”
他的声音很低,夹杂着冰渣:“为了攀附权贵,你是连命都不要了?!”
沐箬惜抿了抿唇,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目光带着悲凉地看向他:“沈太医,奴婢可是惜命得很,不劳您记挂了。”
她抬手甩开他的钳制,退后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把自己隐藏在背光处。
她微仰着头,强自让眼泪压下。
“沈太医现今也是权贵,所以是暗示奴婢讨好,要对你起攀附之意?”
“当初奴婢娇纵任性,曾对沈太医不敬,于是沈太医是想要欺负回去吗?”
闻言,沈逸泽呼吸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冷意充斥。呼啸而过的气息,像刀锋无情刮过!他忍着心底的疼意,“他们只想玩弄贪慕虚荣的丫鬟,当tຊ不得真!”
“该清醒的人,是你!”
说罢,沈逸泽转身便离开。
他沿着小道往刚才贺烬的屋里走。
但刚进去,就被丫鬟告知世子在纳凉的小榭。沈逸泽沉吟片刻,“带路。”
丫鬟在前面引路,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道箬惜在哪里呢?她也是知道纳凉小榭所在的,以前她与世子……”
她说到一半便掩住嘴,有些忐忑地看向沈逸泽,“是奴婢失言了。”
她刚要说的,是贺烬在半年间,府上下人亲眼所见的,对沐箬惜的偏宠有加!
沈逸泽紧抿着泛白的唇。
“世子对她很好?”
丫鬟愣了下,见沈太医似乎并不责怪她多言,便低声继续说道:“世子爷的屋里人只有箬惜,往日便带她在身边,且有人敢欺负箬惜,就是当真不要命了。”
“记得箬惜刚来侯府时,就有不长眼的管事想欺负她,便让世子丢出去喂狗!”
“但世子疼她也有缘由的,只有箬惜在世子身边时……”
沈逸泽蹙起眉,看向欲言又止的丫鬟。
但丫鬟已经笑笑不再言语。
原来是小榭已经在眼前。
深处的水景十分雅致,顺着夏荷的方向延伸,依稀能见到一座凉亭,是刚才他们发生争执所在的亭子!
张秦先看到沈逸泽。
他却隐晦地看丫鬟一眼,见对方缓缓点头,才递眼示意让她离开了。
世子让他杀人是家常便饭。
但没想到还有如此古怪的命令,刻意在沈太医面前提起那些旧事。
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逸泽也惊疑不定,不过他能确定,刚才贺烬肯定看到他与沐箬惜的对峙了!
在丫鬟走后。
张秦低声在贺烬耳边回禀。
贺烬漫不经心地把手扣在桌案上,随意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忽而,他抬眸看向沈逸泽。
“府上的丫鬟冲撞沈太医了?”贺烬冷瞥了沈逸泽一眼,表情淡淡。
沈逸泽拱手行礼,眼前的世子虽是久病未愈之人,可他还是感觉到贺烬身上无形的压迫,让沈逸泽的情绪变得紧绷。
他温声笑道:“并没有此事。”
不等贺烬命令,张秦便退下了。
“那便好。”贺烬语调轻慢:“若然是府中的丫鬟不听话,大可以将她交与府中的嬷嬷教导,无需沈太医代劳。”
第一次被人当面说“越俎代庖”,他道:“想来是世子误会了。”
他是陛下派来为贺烬诊治的大夫。
并不会管侯府的丫鬟事端!
贺烬一声低笑,眉骨挑起,“若然只是大夫,那便是府中的丫鬟眼界太浅。”
“沈太医之前就认识那丫鬟?”
“……认识。”
沈逸泽直接回答,既然贺烬让刚才的丫鬟试探,那他便没有隐瞒的必要。
贺烬裹胁着杀意的嗓音响起:“不是她自作多情了?”
沈逸泽的身体更加紧绷。
“世子很关心她?”
“她算什么东西?”贺烬语气散漫。
闻言,沈逸泽脸色瞬间一沉。
贺烬举起酒杯,把杯中的酒往水中倾倒,“善妒的通房丫鬟罢。”
“善妒?”
沈逸泽错愕地看向他。
贺烬的酒杯在水面转一圈,水面泛起一丝涟漪。他把手臂慵懒地搭在围栏,低笑,“原来沈太医还不知道。”
经他提醒,沈逸泽想起来墨羽调查过的事。其中就有一件,是贺烬的通房丫鬟把孟芸熙推倒而动胎气了。
“世子信她是主动害人的女子?”
沈逸泽眼中的冷意更甚。
贺烬掀起眼皮,眸中掠过意味深长,“人心叵测,你似乎并不了解她。”
“不可能!她不仅重感情,还……”
“还?”
沈逸泽本想为沐箬惜解释,她不是那种会对孕妇出手的女子,可是一时心急就……
但未必就是心急。
他听到丫鬟那些话,再经贺烬三言两语撩拨,忍不住就想宣示,她是他的人!
“还望世子调查清楚为好。”
听到他为她出言求情,贺烬眸底隐约可见一层薄戾,他淡漠的道:“已经罚过了,她还为此当面跪地道歉。”
那她究竟受多少委屈?在这危机四伏的侯府中,定然是步步艰难!
沈逸泽眼眶泛冷,双手攥紧成拳。
贺烬看得分明。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单手支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逸泽痛苦的神色。
“罢,既然沈太医不怪她冲撞。”
“请恕我先行告退!”
说罢,沈逸泽沉默良久,他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凉亭,径直就抬脚往回走。
而贺烬慢条斯理地拢起外衣。
他令人遍体生寒的眸子微眯起,看向对岸朱红的亭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