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比刚刚上来时冰冷了些,带着莫名的压迫感,半晌,突然自嘲一般轻笑一声,问:“我说过我不强迫女人,贺小姐,所以这是你最终的决定吗?”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刍与蒋明镜的记忆,包括那日,从进门到吃饭,他都是那个不容置喙的命令发号者,好像一直没给她说不可能的机会,她从前以为他是温和善良的,对她予以援手,可如今却发现他一步步都没给她留退路,是她大意了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强大与可怕。...
时间过得飞快,院子里的紫藤萝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架子和如同枯木一样的藤蔓,院子外夹道的银杏一夜黄了头发,有几片黄色枯叶从墙边偷溜进来,满地金黄的落叶,九月底,一叶知秋。
贺朝露几乎是在忐忑中度过九月的,月初,她拒绝了他,便再也未见到过他。
经历了异常的夏天,一场秋雨一场凉,几乎是一夜之间从夏天切换到了秋天。
这样的天气,最是舒畅,她搬了张小桌子在院子里雕刻佛雕,五座佛雕初现原型,进入最后的打磨阶段,过几日便能给住持送去了。
慈恩寺香火旺盛,也从不拖欠尾款,有时,住持还会给她牵线搭桥,有碰到其他地方慕名而的香客,又喜爱佛雕的,住持便把她推荐给他们,一来二去,她也积累了一些客户。
待到傍晚,秋风萧瑟,卷起一地落叶,簌簌作响。
她收拾了院子,把佛像都放进屋子里。
晚上是学院奖学金的颁奖仪式。
她最近倒是好运,一等奖学金也有她的份,一等奖奖金是最高的, 上次的奖金加上这次一等奖学金,足足有五万,对于一个学生而言五万已经实属巨款,一尊大佛雕撑死了也不过一万块,工期有时要达6个月,如果是像慈恩寺这样两手可握的小佛雕,也不过几千,工期两个月也不算短。
去年种的果,今年tຊ开了花。
这几日,她很是开心,得知消息的那刻,还答应松音要送她玲娜贝儿的手机壳,那一款因为贵她犹豫了很久都没有下手,不如她买下来送她。
天气冷了一些,她骑自行车回学校,套了一件薄线衫。
天色渐晚,会堂巨大的长方形玻璃窗上渐渐映照出夜幕和一轮弯月,那月亮像是镶嵌在黑色夜幕中的白色徽章一般,在灰暗中耀耀生辉。
松音在学生会为此筹备了近三周,贺朝露看着窗外发呆,被台上话筒突然发出的声音惊醒,才转头看去。
松音从舞台后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前排的贺朝露,小跑到她眼前,挽起她的胳膊,笑着说:“你来得太晚了吧,马上开始了。”
松音是学院学生会组织部的部长,常常会组织各种学院活动,这次临时改时间,她也忙得焦头烂额,一大早提前来会堂准备,贺朝露笑着说着抱歉顺手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学校蛋糕房买的面包,还有牛奶,趁现在有空赶紧吃两口,常饿肚子小心和我一样得胃病。”
松音朝她吐了个舌头,说:“知道啦,谢谢我们阿朝。”
松音四顾一番,低头猫着腰对着贺朝露小声说:“今天有个大人物要来,就是那个给文博院捐了一座古籍图书馆的大佬。”
贺朝露听到这话,仿佛浑身血液都涌现了一处,浑身麻木,呆呆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之前没有说起来?”
松音思忖了下,摸了摸下巴说:“这次是院长特意邀请他来颁奖,毕竟给我们学校捐了这么一大笔钱,上周临时通知我们改流程,搞得我们部又是改物料又是重新彩排。”
松音拉了拉贺朝露的小臂,好奇地问:“上次你去领奖是不是见到他了,长得帅吗?”
贺朝露刚想和松音说让她帮忙领这个奖,只听身后有人在叫松音,松音急忙转身:“我先去后台准备了。”不给她留一丝机会。
贺朝露心里忐忑不安,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的是他来了吗?
等灯都灭了后,贺朝露便听见周围的人对这位青年才俊的讨论。
她狠了狠心,还是趁着昏暗往大门走,刚偷偷溜出大门趁着夜色下台阶,就瞧见有两人迎面走来,她意识到不对,便转身回礼堂,身后竟然也窜出来几人。
一位带头的男人穿着靛蓝色西服,对她笑了笑像是怕吓到她,言辞间满是尊敬:“贺小姐,蒋先生在后门等您,请随我来。”
贺朝露微怔,侧头望向身后,漆黑的走廊通往后门方向,月光映出窗外树木枝杈的影子,如同罗刹,在向她招手。
她木讷地跟在男人身后,出了后门,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出现在眼前,她如履薄冰地走到车前,车窗缓缓落下,只听坐着的男人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上来。”
贺朝露站在门旁,虽是后门,周遭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她犹豫了一番还是进去了。
多日未见,蒋明镜还是那副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身高级手工西服不带一丝褶皱,她从他身上从来只看到“矜贵”二字,可如今又多了“惧怕”。
她干脆让空气沉默着,蒋明镜侧身,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语气略带挑衅问:“见到我不高兴?”
她转过头,冷冷道:“蒋先生,说笑了,您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不高兴。”
蒋明镜带着淡笑道:“找个理由来看看你,接连获奖不开心吗?这么着急走,连奖学金都不要了?”
她看了眼他递过来的东西,竟然是她的一等奖证书,手指攥紧了证书,这些东西无一不昭示着他对她了如指掌,车内恒温,一身薄线衫,竟阻挡不住她周遭的冷意,抬头鼓起勇气问:“蒋先生,究竟要怎样您才肯放过我?”
他看她又惊又惧的眼神,心里不知为何涌现一股躁意。
她在怕他。
他的神情比刚刚上来时冰冷了些,带着莫名的压迫感,半晌,突然自嘲一般轻笑一声,问:“我说过我不强迫女人,贺小姐,所以这是你最终的决定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刍与蒋明镜的记忆,包括那日,从进门到吃饭,他都是那个不容置喙的命令发号者,好像一直没给她说不可能的机会,她从前以为他是温和善良的,对她予以援手,可如今却发现他一步步都没给她留退路,是她大意了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强大与可怕。
但她还是尽力稳住自己,此事可大可小,若因此得罪了他,她恐怕真的要在江州销声匿迹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声音比刚刚柔和了些,带着些哽咽:“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害怕,对您凶了点,您这么帮我,我很感激,但是我对您并没有男女之情,如果有其他方式可以报答,像是上次的佛雕,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他听到这话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冷意:“好,下去吧。”
说完,车门就从外面拉开了。
她走之前,郑重地问了一句:“蒋先生,您究竟是因为我哥哥的承诺才救的我,还是因为我?”
他没有回答,她就已经被请了出去。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才想起证书还在车上。
转念一想,既然他都能拿到证据,想来一切都安排好了,多的是解释的理由,她根本不用操心。
希望他是真的放过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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