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棠不置可否,火车上的灯熄了,车内的黑暗与车外的黑暗融为一体,她裹紧外套,斜靠在窗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先睡会儿吧,我会叫你的。”季茗心睡不着,他靠在震动不止的车厢内壁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郁棠的睡颜,脑子里纷纷乱乱过了一堆事。...
四人到达火车站,已经是凌晨12点半,高铁动车都在站里休息,符合秦郁棠和季茗心需求的,仅有一列t字头的绿皮,它会在0点45分停留该站,3分钟后发往武汉。
“票都买好了?”石头下车,被寒冷的晚风吹得直搓胳膊。
“买好了。”秦郁棠10分钟前缩在后座买的票,此刻距离开车只剩下一刻钟,12306上显示已经在检票了。
“谢谢,我们得进去了。”季茗心提着秦郁棠的包,绕过石头,去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准备同辛苦了一路的司机道谢。
车里的唐乐橙降下窗户,白色烟雾涌出来,对季茗心的脸扑个正着。
俩人大眼瞪小眼。
季茗心率先反应过来,开口:“谢谢你送我们过来,乐橙。”
“啊,好,拜拜,拜拜。”唐乐橙夹着只刚点燃的烟,颇不好意思:“哎,抱歉,我有点儿困,我——”
她左右看了看,想找个烟灰缸摁熄手里的烟,没找着,烟被从季茗心肩侧伸进来的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
石头倚在车边,接着抽了口那根半截烟,扭头把烟吐向身后,又转回脸冲已看呆的二人道:“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秦郁棠对着他说不出场面话,于是这个责任落到了季茗心肩上,他想了想tຊ说:“肯定有机会的。”
石头笑了声,没再穷追猛打,猛吸两口,把烟头丢在地上,脚尖一碾,搔搔下颌,开玩笑说:“乐橙,那个话怎么说来着?”
唐乐橙趴在方向盘上看他:“什么话?”
石头上半身朝向她,下巴冲秦郁棠和季茗心撇了撇:“就是那个,咱们学过的,苟富贵……”
秦郁棠干脆利落地说:“不相忘。”
“你们俩以后最好都混得巨他妈成功。”石头转回身,鞭策他们。
“那必须的。”秦郁棠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季茗心来不及思考,也跟着上来抱了一下。
石头把人推开:“行了,赶紧走吧。”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秦郁棠拉着季茗心的袖子冲进了火车站,俩人都没什么行李,一路畅通无阻,火急火燎地赶上车,刚坐下来,屁股还没热呢,车就启动了。
季茗心替秦郁棠把背包放上行李架,收了双臂坐下来,秦郁棠正好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谢谢。”季茗心接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俩人中间隔着块小桌板,秦郁棠手肘垫在桌板上,手掌拖着下巴,笑着冲他挑挑眉。
“怎么了?”季茗心擦擦嘴问。
“你没发现吗?”秦郁棠左手比划了个夹烟的动作,假装从自己嘴边抽出烟,调转烟头方向,上半身前倾,将烟屁股塞进了季茗心嘴里。
她的手指并没碰到季茗心的嘴唇,却让季茗心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后仰了下,愣住,顿了两秒才恢复正常:“啊,是有点儿怪……”
“这叫有点儿怪?你真迟钝。”
“那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情况?”季茗心反问。
“还能什么情况?”秦郁棠耸耸肩:“青梅竹马,水到渠成呗。”
季茗心又拧开手上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看向窗外,火车驶离城市,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旷野,过了片刻,他问:“那你明知道石天一女朋友在旁边还抱他?”
“不然我还得趁唐乐橙不在的时候抱吗?”
季茗心内心鼓出一个不满的泡泡,看吧,她总是有理。
秦郁棠接着说:“再说你不是也抱了——我挺舍不得他们的,那一瞬间想抱一下,就冲上去了,人一辈子就活那么几个瞬间,我不想留太多遗憾。”
好吧,季茗心沉默了,她真的总是有理。
“会再见的。”他轻声说。
秦郁棠不置可否,火车上的灯熄了,车内的黑暗与车外的黑暗融为一体,她裹紧外套,斜靠在窗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先睡会儿吧,我会叫你的。”
季茗心睡不着,他靠在震动不止的车厢内壁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郁棠的睡颜,脑子里纷纷乱乱过了一堆事。
半天而已,怎么像过了半辈子一样长呢?
来车站的高速上,唐乐橙用不到一千块的车载音响给他们放《稻香》,几个人都听嗨了,七嘴八舌地讨论当年最爱的歌手,大声吐槽对方的品味,又互相揭发小时候的糗事,一路上车里的说笑声都没停下来过。
可车一到站,他们立即就分手了,甚至那俩人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个羽毛球运动员,他也不清楚对方现在的际遇,他们之间形成了无言的默契:只聊从前,不谈以后。
那么等这辆车到站,再或者,等他登上去北京的飞机,他和秦郁棠还会再见面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所有相交线都会走向分岔,但……季茗心在黑暗中抬手,指腹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嘴唇,回想方才那一瞬间的亲昵,呼吸为此而暂停了几秒。
心里更乱了,他尝试去理清楚,自己的确是动了心,那么秦郁棠呢?
她可完全看不出对自己有什么朋友以外的心思。
她喜欢我吗?如果现在不喜欢,以后会喜欢吗?该打直球吗,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做好方案徐徐图之?毕竟不管打仗还是比赛都讲究个战略战术。
万一她死也不肯喜欢我,怎么办?这辈子岂不是连做朋友的机会也没了?
可自己要这个机会有什么用,他不甘心永远只做朋友,人生少说还剩下50年,他难道要不甘心50年?
理不出头绪,季茗心扶住额头,如果可以,他希望世界在这一刻陷入无限重复循环,列车永不到站。
事与愿违,凌晨2点多,秦郁棠拍醒了刚睡着的季茗心:“下车了。”
季茗心迷迷糊糊地起身拿行李,跟在她身后挤出车厢,站台上的空气冰凉湿润,他猛吸了一大口,清醒过来点,掏出手机道:“我打个车?”
“先出去吧。”秦郁棠伸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陶颖和闫知非已经打到车在等我们了。”
季茗心:“啊?”
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象,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两位网友兼球迷,秦郁棠拉着他向陶颖和闫知非做介绍时,他产生了那种久违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
幸好,疲倦钝化了所有人的神经,就连陶颖也没表现出什么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是打着哈欠表示:“第一次离你这么近,你身上还挺香的。”
闫知非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捂住她的嘴,尴尬地保持微笑,冲副驾驶上系安全带的季茗心说:“秦郁棠说你没吃晚饭,我们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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