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好像真的倒流了。晚餐的时候,许连臻躺在蒋正楠腿上,享受蒋正楠的顶级“服侍”。蒋正楠将牛排切成很小很小的一块块,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里:“味道怎么样?”许连臻点了点头。那天晚上的晚餐吃的是很普通的一份薯条牛排和一份海鲜焗饭。就在两人的嬉闹间,吃了个精光。...
那个永远笑容灿烂、美好纯真的璇璇……是被谁扼杀的呢?
她虽然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可是从和她认识的第一天,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在骗她。不管是有意无意还是善意,都是一样的,都是在欺骗。
许连臻游魂一般荡回了公寓。
如果说,下午的时候,在蒋正楠的办公室,他对她说让她走是为了安抚璇璇的话,那么方才他说的“给我滚”,却是他心底最真心最想说的话。
她慢慢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可是无论做什么,她总是失魂落魄的,总是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一转身,就早已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空气黏稠得犹如糨糊,她无法呼吸,几近窒息。
一个人木头般地坐在窗帘后面,痴痴傻傻地看着天色从明亮的蓝到灰蓝到灰色,一点点阴暗下去,直到如墨般漆黑。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知道屋子里面静静的,风吹来,轻拂过窗帘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一天未进食的肚子也传来了明显的饿意。
许连臻撑着地板起身,才一动,便觉得一阵眩晕。估计是这个姿势维持得太久了,血液循环都受阻了。
冰箱里有满满的食物,储物柜里也是,可是她了无食欲。视线不经意间看见了几包速溶咖啡,忆起他曾带她走遍洛海的每一家大小咖啡馆,她不禁又傻傻地怔了半天。
第二天一大早,许连臻去了医院,她先去前台查询蒋正璇的情况:“护士小姐,我有个朋友昨天送来急救。她的名字叫蒋正璇,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帮她输入名字查询后,温柔一笑:“不好意思,我这边查不到具体情况。但是这位蒋小姐现在住在我们28层1号房。你可以搭那边的电梯上去。”
既然璇璇都没有进加护病房,这样看来的话,璇璇应该脱离危险,没什么大事了!许连臻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许连臻微笑道谢。出来后,她在医院草坪的长椅上坐了半天。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搭电梯来到了蒋正璇所在的楼层。
整个28层静悄悄的,偶尔有护士端着托盘走过。许连臻站在病房门前,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门居然在下一瞬间被拉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脸出现在面前,她身后是蒋母陆歌卿。
看到许连臻,蒋母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客气地说:“许小姐,请进来坐。”
许连臻虚虚地侧坐了下来。病房是套间式的,从许连臻的角度只能看到摆了沙发的外间。陆歌卿吩咐那个中年妇女道:“周姐,泡两杯茶。”那阿姨应了一声,很快将茶端了上来。
陆歌卿又道:“周姐,你去医生那里看看璇璇今天的化验单什么时候出来?”那周姐心领神会,应了一声出去了,并帮两人带上了房门。
许连臻来洛海之前就知道会碰到蒋夫人的,但是真遇见了,心里还是尴尬忐忑。毕竟她亲口答应过,会离开蒋正楠,离开洛海。
陆歌卿一如既往地客气:“许小姐,谢谢你特地过来看璇璇。璇璇刚吃了点药,睡着了。”她顿了顿,了然似的道,“许小姐,我想你会回来,一定是正楠找到了你。我是他妈妈,我太了解他了。这个孩子,向来顺风顺水惯了,可是当他发现这个世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让他不再无所不能,他就会特别想去征服,就算输了,他也会执着地不肯服输……
“这不是爱,大约是男人的通病,也可以说是一种孩子般的倔强吧。
“其实我们每个人几乎都这样,一直都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可是一旦我们得到了,便觉得也不过如此,也不会好好去珍惜。”
许连臻一直无语聆听,她相信蒋夫人也只是想让她扮演一个听众的角色而已。
陆歌卿:“许小姐,我从来没有帮过你什么,我作为一个母亲,只是希望自己的一双子女可以过得开心快乐。”
陆歌卿顿了顿,望着她,语气柔缓了下来:“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老顽固,如果正楠真的爱你,你也爱他,彼此相爱的话,我也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许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心爱他,就算他跟别人结婚,你也愿意不计名分地留在他身边,愿意为他忍受各种委屈和指责?”
方才许连臻一个人在草坪上呆呆地想了许多事情,过往的,现在的。
璇璇如今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在阳光下摊了开来。
想起那天蒋正楠没有温度的眼神,对她说“滚”的冰冷语气。
一切都到尽头了!还不如彼此好聚好散,也不枉这一场相遇。
许连臻隔了半晌,才轻轻开口:“蒋夫人放心,我跟蒋先生之间只是一场协议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还有两个多月,我便会离开。”谎话说多了,说久了,便也会相信,这里面从来就没有谁爱上过谁!
“协议?仅仅只是协议吗?许小姐,人都是感情动物。跟猫猫狗狗在一起,时间一长,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人呢?难道这么久了,你对我们正楠没有一点感情吗?”
许连臻偏过了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好让它如平常一般:“蒋先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喜欢他。”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确实没有喜欢他,可是,她爱上了他!
“其实我跟他从开始便是错误的,以为那样做戏会叫叶英章死心,结果弄错了,害了璇璇。蒋夫人,既然璇璇没事,我也放心了。那么,我这就告辞了。希望璇璇可以早日康复。”
陆歌卿望着许连臻远去的背影,推开了与里间病房相隔的门。蒋正璇此刻因药物缘故正在合眼沉睡。而方才她们谈话里面的另一主角蒋正楠却赫然站在窗户边。
陆歌卿好半天才开口:“正楠,你听到她的话了吗?”蒋正楠站立在窗前,纹丝不动,似充耳未闻。
陆歌卿加重了语气:“想来你也清楚,方才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为了她,把璇璇搞成这样,值得吗?她从来没有喜欢你,更没有爱你!否则,当年你车祸那么严重,她怎么会说走就走呢?她刚才一再地说你们之间是个错误……”
陆歌卿见自己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儿子却依旧默不作声,终于忍不住怒气大发:“你自己给我好好想清楚,到底要如何?”
好半天,才听见蒋正楠寥寥几字:“妈,我知道了。”
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从来没有!他一直是知道的。可是这样的话真从她口中一字一字说出来,当真比万箭穿心还要疼。
许连臻静静地想了几天,然后向贺君提出了辞职。贺君在电话那头客气地道:“许小姐,我会转告蒋先生的。这段时间如果你不方便来上班,可以在家先休息一阵……”
事实上,贺君就此问题请示蒋正楠的时候,蒋正楠正在批阅文件。闻言,从文件中抬头,目光如利刃般盯着他,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她想走?”
许连臻自然知道贺君决定不了,一切都是蒋正楠说了算。但是这一次,她却有一种奇怪的笃定,蒋正楠会让她离开的。
办公室的朱敏结婚那天,许连臻本不想去,怕遇到蒋正楠。毕竟朱敏是陈秘书手下的头号助理秘书,深受重用,蒋正楠可能也会出席。
可宣晓意怎么也要拖着她:“干吗不去?朱敏特地让我把请帖带给你。虽然你说想辞职,可这不还没辞掉吗!办公室的人都去,缺你一个多不好啊。再说了,你在家窝了这么多天,没病都要窝出病来了。还有啊,我们都出钱,怎么也得去把份子钱吃回来啊……”
宣晓意虽然大大咧咧,但许连臻最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自然都瞧在眼里。她不方便开口询问,便找了洋洋洒洒一大堆理由,希望能拉她出去散散心。
许连臻:“唉,你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肠胃不舒服。”
宣晓意:“那还不容易,你吃些清淡的。”
又哄她:“唉,你知道的啦,整层楼就我们这么合得来。你不去,我多孤单啊。去吧,去吧,陪我去吧。”
许连臻在一旁哭笑不得,什么整层楼就她跟她合得来啊,宣晓意一直就是个自来熟,跟谁都很合。
许连臻脑中灵光一闪:“可我没小礼服,难不成为了吃一顿饭,特地去买一件啊。对不对?所以,我看我还是不去了!”
没想到宣晓意立刻爽快回她:“没事。我有,我借你。”
最后还是被宣晓意拖去了。临出门时,还被宣晓意折腾了一番,穿了她带过来的赫本风的黑色圆领小礼服。因为领口开得有点低,再加上有些小冷,所以又披了一条宝蓝色的披肩。
其实宣晓意自己也知道她网购来的这件衣服质地一般,可穿在许连臻身上,却十分好看,一点也看不出只是网上百来元的商品。她左看右看,最后仰天长叹:“我这条买了半年的裙子终于得见天日了。”
宣晓意穿了一条鹅黄纱裙,配上她可爱白皙的笑脸,很是亮眼。两人到了婚宴酒店,在门口处站着迎宾的新娘朱敏都忍不住夸她们两人:“哎哟喂,你们两个要么平日里不穿裙子,一穿就准备惊艳死我们啊。”
应许连臻的要求,宣晓意最后坐在了最角落的同事桌上,边上就有一个偏门。许连臻的说法是,万一我肠胃不舒服,就直接从小门去洗手间了。在中央场地,这么多人看着,多尴尬啊。
两人入座后,同事们陆陆续续都过来了,见了许连臻,都过来说了几句话,甚至连陈秘书都亲自过来寒暄了数句:“连臻,怎么样,人好点了吗?”许连臻是以身体不好为借口请假的,所以此刻便含笑着回答:“嗯,好得差不多了。谢谢陈秘书。”
新娘入场前,门口一阵骚动,同事中有人说道:“boss来了。”“老板来了!”
许连臻隔了人群,一眼瞧见了蒋正楠。他依旧一身西服,只是未打领带,衬衫的领口微松,相较平时,略休闲了一些。
蒋正楠由陈秘书和贺君陪着,坐在了主桌边上,离她们的位置很远。
宣晓意有些惊讶地望着老板的方位:“哇,boss都来了!”感慨过后,又八卦道,“咦,怎么钱小姐没来?不会是两人……”
边上的萧晓也带着不解,凑了过来,轻声附和道:“不只你觉得,大家都这么觉得。你看前段时间,钱小姐跟boss形影不离,最近好久没看到了……”
许连臻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间。大约是婚宴最热闹的时候,所以洗手间这一块很安静。为了配礼服,在宣晓意的坚持下穿了一双高跟鞋。于是,许连臻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不是怕有水渍滑了,就是怕被台阶之类的绊倒。
所以,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是低头看着地面出去的。走了几步,在走廊上,撞上了一个人,几乎是撞进人家怀里了。许连臻往边上一侧,让出了道路,抬头道:“不好……”
不好意思的“意思”两字在空气中戛然而止。
是蒋正楠。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里也毫无半点温度。
只一秒,或许一秒也不到的光景,蒋正楠脚步毫无滞缓地与她擦身而过。
空气里似乎有她熟悉的味道,可是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一瞬间,许连臻以为是场梦。
可是步入喧闹的酒宴,她就知道不是梦,是真的。她清楚地看到蒋正楠不在位子上。
后来蒋正楠回来,只略略坐了数分钟,待新人向他们这桌敬酒完毕,就提前离席了。贺君和陈秘书倒是一直留到了很晚。
许连臻在婚宴结束后,与宣晓意一起出婚宴大厅,居然在门口处遇见了贺君。
贺君如常地朝她微笑:“许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了相对较偏僻的角落,贺君道:“蒋先生下个月要出差几天,要你陪他同去。”许连臻有些愕然地望着他。贺君只说:“许小姐,这是蒋先生吩咐的。”
于是,半个月后,贺君按照提前在电话里通知的时间,准时来接她。贺君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许连臻坐了进去,蒋正楠已经在后座了。
然后,整整一路,寂无声息!
从蒋正楠的角度,抬头就可以轻易看到许连臻的侧脸。她从上车开始一直保持着向前的姿势,白皙柔和的脖子根本连侧都未侧过一下。
贺君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到机场,又帮两人办理好了登机手续,这才离开。
蒋正楠在头等舱,许连臻在经济舱,两人一过安检,蒋便头也没回地直接去了贵宾候机室。
此后,一直到许连臻在飞机上坐定,都没有再见到他。
飞机上的机位很空,前后排三三两两的空位,许连臻坐的这一排更是只有她一个人,所以相对空间也很大,很舒适。飞机正常飞行后,许连臻就跟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蒋正楠为什么要带着她出差。明明她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助理,也没有做过一件助理的工作。
飞机平稳地飞了小半天后,空姐温柔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各位旅客大家好。前方有气流,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好餐桌,在座位上坐好,不要轻易走动。谢谢大家配合。”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居然遇到那么大的气流。飞机不断地剧烈颠簸。一开始还可以忍受,以为很快就会过去。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种不知何时可以结束又怕飞机会出事的担心忧虑就如同把人架在火上烤一般难熬。
许连臻紧抓着颤抖的扶手,有一瞬间的害怕,她突然想起蒋正楠,想到如果飞机真的失事的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可是一想到,至少是与他在同一架飞机上,这样一想,心里居然不再害怕了。
飞机一直处于强烈的摇晃颠簸状态,整个机舱除了抖动声响之外别无他响,大家的神经都绷到了顶点,只希望快些穿过这个该死的气流。某位空姐忽然之间语气焦急地喊道:“这位先生,我们的飞机正遇上强气流,请不要走动!请在您的座位上坐好!请立刻回到您所在的位子!”
就在空姐不间断的广播声中,有人在许连臻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有一只温热的手覆盖住了她的。许连臻悚然一惊,一转头,蒋正楠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凝望着他,几疑是梦。他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耳边传来蒋正楠低沉温柔的声音:“不要怕!我在这里。”这短短的几个字,宛如佛国天籁,清悠静远地飘入耳中。
蒋正楠一再重复:“我在这里。”温柔细语,似把她当成了襁褓中的孩子。
他真的在!
这一刻,如果就这样死去,想来也没有遗憾了!听着他安稳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彷徨惊慌,似在那一刻都离她远去。许连臻的心在那一刻是潮湿的。她想,那应该是幸福的感觉吧。
幸福?幸福是什么?记得以前在服装店的时候,李淑说,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许连臻还不懂什么意思,李淑告诉她,那就是一种境界,就等同于饿了就有饭吃,困了就有床睡。可是现在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却觉得幸福。因为有他在身边吧?!
许连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
同一时间里,许连臻也终于第一次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是那次吴明事件,他也是如此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他在这里,让她妥帖放心。就是从他抱着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爱上了他。
穿过气流后,坐在许连臻周围的人自然不免对蒋正楠很是好奇,前排的人不断频频回头。见两人如此亲昵的模样,便各自了然地笑笑,都知道是坐在前面的男友担心女友,所以不顾危险过来陪她。
长途的飞行,在到达酒店房间洗了热水澡后,整个人倒轻松了些许。许连臻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蒋正楠已经帮她叫了杯热牛奶。
蒋正楠给她盖好了薄被,款款叮嘱:“好好休息一下。”许连臻听话地闭眼,安稳地沉沉入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漫天的光景了。许久没有如此心满意足地睡过好觉了。许连臻慵懒地伸着手臂舒展,抬眼便看到蒋正楠侧着身子,姿势拘谨地躺在她身旁。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姿势。他一向霸道,一张床足足要占三分之二以上才会罢休。可此刻,他面朝着她的方向,手枕着胳膊,眼眸轻合。似乎是瞧着她,支撑不住才入睡的。
许连臻静静地瞧了许久,怕惊醒他,于是轻轻地掀开被子,想蹑手蹑脚地起来。可她才一动,蒋正楠就睁开眼:“你醒了?”
许连臻轻“嗯”了一声,径直去了浴室,望着镜子里面睡眼惺忪的自己,回想飞机上他不顾危险来到她身边,她又觉得像梦一样,让人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这会不会像一个在无边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在临死之际看到的海市蜃楼呢?因为太渴望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有双手揽在了她的腰腹间,许连臻一僵,酸辣之气同一时间涌上鼻尖。一点点地抬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蒋正楠。他一呼一吸间的气息,灼热地拂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许连臻微微战栗,不知是因为他的接近还是她惶恐不安的内心。蒋正楠温热的唇覆上了她的肌肤,辗转缠绵,最后来到了她的耳上。
他的气息又热又重,她亦好不到哪里去,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也一样急促。
蒋正楠开口,声音低哑:“你知不知道,刚刚的飞机如果失事的话,我最后悔的是什么?”许连臻的目光在镜子里与他相交,此刻,她没由来地觉得心口窒息。
蒋正楠双手捧着她的脸,似捧着绝世珍宝,无数个小心翼翼。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说:“如果刚刚飞机失事的话,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跟你说我爱你。”
许连臻愣在镜子前,难以置信般地怔怔望着他,缓缓地摇头。
这不可能。蒋正楠怎么可能爱她呢?
蒋正楠凝望着她,他黑黑深深的眸子里,此刻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连臻,我爱你。”
许连臻一直站着,愣愣地瞧着他。蒋正楠瞧见了她微启的红唇,如初春花瓣般诱人。他觉得有一种无边诱惑。他低下头,一寸一寸接近她,碰触到了她的唇。
他一次次寻到她的唇,一次次吸尽她所有的芬芳。
这是重新相遇后,他第一次对她如此温柔。
时光好像真的倒流了。
晚餐的时候,许连臻躺在蒋正楠腿上,享受蒋正楠的顶级“服侍”。蒋正楠将牛排切成很小很小的一块块,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里:“味道怎么样?”许连臻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的晚餐吃的是很普通的一份薯条牛排和一份海鲜焗饭。就在两人的嬉闹间,吃了个精光。
从前只听过“有情饮水饱”,许连臻第一次知道,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最普通的薯条,也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分吃同一根薯条,分吃同一块牛排,分吃同一口焗饭。交换每一次的唇齿缠绵。
在蒋正楠熟睡后,许连臻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已不明显的伤疤上。许连臻用自己的指尖缓缓地触到他的疤痕,她摩挲着他脸上原来疤痕所在的位置,无声地一再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此生最轻最柔的动作,一点点地滑过他的疤,然后来到他的唇畔。她与他处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的唇线优雅完美。她轻轻地覆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地微微触碰,然后缩回。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他车祸后离开。可是她永远也不能告诉他,因为她没有办法告诉他这是因为他母亲的要求。
第二天,许连臻醒来的时候,床畔已经无人了。蒋正楠留了纸条给她:“你醒了就再多躺一会儿。午餐记得叫客房服务。我下午三点会回来。”
许连臻一瞧时间,都已经是中午了,便索性直接叫了酒店的叫餐服务。
洗漱的时候,发现镜子里面的那个人眼睛就像宝石般晶晶闪亮。许连臻望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从自己的微笑里看到幸福的味道。
浴缸旁有蒋正楠换下的衬衫,袖子上有昨晚沾到的酱汁,黑黑的污迹。许连臻取过衣服,放在鼻尖轻嗅,有他的味道,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在浴室的台盆里放满了水。把肥皂涂在污渍处,轻轻揉搓……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洗衣服。就这么一件衬衫,许连臻足足洗了一个小时。一直洗到衬衫洁白如新,毫无一处不闪亮为止。
许连臻的嘴角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笑意,轻哼着张艾嘉的那首《爱的代价》:“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
那浴室的一面本是一扇落地窗,此刻窗帘开着,有阳光折射进来。在阳光的过滤下,她整个人闪耀着一道灿烂的光华。
许连臻记得那是她与蒋正楠第一次手牵手逛街,在巴塞罗那的街头,去看高迪的各种作品。如同街头最普通的情侣,十指紧扣地漫步而行,随行随停。偶尔买一杯咖啡,两人分享。
在路过一家电影院的时候,许连臻停下了脚步,只因为海报上男女主角拥抱得那么紧,那么热烈,似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两人分开了。世界末日亦然。
蒋正楠问她:“要不要去看?”许连臻摇头又点头。蒋正楠望着她宠溺地笑:“那到底要不要看?”许连臻微笑,点头。蒋正楠看到她弯弯的眼睛像是六月最纯净清透的天空,晴朗得一朵云也没有。
电影院里人不多,两人手牵手在第八排坐下来。因为是西班牙语,许连臻听不懂。蒋正楠就在她耳边低声翻译。是部爱情片,就算听不懂,到后来也被男女主角的表演所感动。蒋正楠在光影浮动中看到许连臻眼角有钻石般的东西闪耀。
男女主人公分离的时候,两人再度回头飞奔拥抱。蒋正楠下意识地紧紧握着她的手,许连臻也感觉到,低头,瞧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第四天的清晨醒来,阳光洒入房间。蒋正楠一睁眼便瞧见在她柔软洁白的手臂上有两个被蚊子叮过的小红包,伸出手指轻揉:“痒吗?”自然是有一点痒的,可是他的指尖是世上最好的止痒剂。
第五天的时候,她的手臂上又多了数个小红包,蒋正楠背上也被叮了两个包。蒋正楠对自己倒是丝毫无所谓,可对咬她的那只蚊子恨到咬牙切齿,又痛恨酒店的无能,明明已经特地关照过了,居然连只蚊子也弄不死。他只好亲自出马,在套房内找来找去,最后在角落的灰色墙纸上发现了这只可恶的蚊子。
蒋正楠放轻了脚步,准备将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许连臻奇怪地止住了他:“算了,放了它吧。”
蒋正楠十分不解,却还是依了她的话。许连臻打开窗,挥舞着白色的枕头把蚊子赶了出去,然后站在窗口,看着它飞舞着翅膀,消失在远处。
从此之后,在这座高迪的城市,会有一只混合了他和她血液的蚊子。这个蚊子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再再再下一代,都会共同拥有一只吸了她和他血的蚊子祖宗。
从此之后,他和她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永远永远不会分离。
转身,蒋正楠正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摇头微笑。
许连臻缓缓地垂下眼帘,他大约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小心思。
露天咖啡座下,两人懒散地喝着香浓咖啡,看着一个一个的行人从身边经过。然后随性地去逛兰布拉斯大道的小店,看各种街头艺人表演。
每天早上,蒋正楠都会比许连臻早醒,然后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脸,将手停在她白皙的脖子处,感受她的脉动。他亦会像只啄木鸟温柔地把她啄醒:“起床了……”
最后一天的时候,两人在某个街边转角处发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饰品小店,推门进去才知道自己可以定制首饰,甚至可以自己学怎么做戒指和项链。
胖胖的女设计师微笑着给他们介绍说:“很多情侣在我们这边自己制作情侣戒指,墙上的照片就是客人自己做的饰品的展示图。”整整一大面墙,都是各种照片。
蒋正楠颇感兴趣地问:“做这么一种最普通的对戒,需要多少时间?”女设计师:“最少要两天。”蒋正楠翻译给她听,然后很是遗憾地对设计师说:“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就回国了。”
女设计知道后一脸惋惜:“你们可以下次再来。或者你们也可以看看我做好的成品。”
蒋正楠兴致颇高地拉着许连臻看,许连臻摇头:“每件都很漂亮。太难取舍了,还不如不取舍。”然后跟设计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这个店的特色便是顾客亲自动手做,买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个星期如风般一吹而过。回程的时候,头等舱的空姐送来可口的食物,许连臻胃口极好,一口气吃光。边上的蒋正楠侧头微笑,将她的碎发夹到耳后:“要不要再叫一份?”
长途飞机,大半时间都是在休息。许连臻半梦半醒间,知道有人在给她掖毛毯。她知道是他。于是,蹭了蹭靠枕,嘴角含着满足笑意,再度沉沉地进入梦乡。
蒋正楠执起许连臻的手,反反复复地看。她的手小小的,可是每根手指都纤细修长。这样的手,据说很适合弹钢琴。想到此,蒋正楠笑了笑,他几乎可以幻想那个画面:在温暖的光晕间,她身着白色的晚礼服,将微卷的长发斜侧在一肩,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水一般波动……
可是想着想着,他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突然凝固在嘴角,再无力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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